抗日战争中的“动物大军”西迁(二)

期次:第714期    作者:王 德   查看:201


这批带出来的加州牛、荷兰牛、澳洲马等,在和平环境下有专人配制饲料。但战时赶路缺乏条件,他们就粗细合理搭配,精心饲喂这些动物。动物生了病,他们就用带出来的有限医药,并就地采摘草药进行诊治。一路上,只有在路途中给动物喂饲料的间隙,大家才能简单地吃点东西。天黑前,先用围栏安顿好动物,再用几十斤重的大铡刀铡草,支起大锅煮饲料,然后给牛马猪羊等畜禽饮水、喂食。一切忙完了,大家才能躺在“草垫”上睡下。在寒冷的冬季,露营在野外,第二天早晨起来大家的眉毛、胡子都沾满了一层白白的霜。幸运时,路过农家打谷场,大家就在打谷场的稻草垛子上睡一夜,这比在草垫上睡要暖和得多。他们出来时间不长,身上都生了虱子。

寒冬夜里,还必须派人轮流通宵值班守护这些畜禽。山区的夜晚,经常有狼围着家禽家畜团团转,狼眼在漆黑的夜里发出寒光,不停地长啸,令人毛骨悚然,大家不仅要防止狼的偷袭,还要防止土匪、兵痞的抢劫,因此,夜间值守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。

战乱时期,物资奇缺,价格昂贵。这支“动物大军”西征远行的经费,全部来自父亲变卖家产及学校发的有限安置费。在进入大别山到了六安地区之后,我父亲带的钱已经所剩无几。面对困境,大家只有同甘共苦、节衣缩食,并时常挖野菜充饥。但严冬季节,可采摘的野菜已经不多,他们只好将喂牲口的米糠、麦麸、杂豆、碎玉米掺在一起煮着吃。

到了叶家集(安徽靠近河南的边界,现为叶集),我父亲立即紧急致电中央大学,沿途给养费用确实困难,需要学校立即提供帮助救援。意外接到电报的校长罗家伦惊喜交加,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,那些珍贵的畜禽竟然全部带出了南京。于是,立即安排急电汇款至叶家集邮局转交。

1938年初,大别山野外气温达到了零下10度以下,连降的大雪将山路封死,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,寒冷的北风刮到脸上像刀割一般难受。经过数月紧张奔波的“动物大军”体力已经严重透支,更有不少畜禽染疾患病。父亲又急电重庆向校长罗家伦请示,得到回复要他们暂停行军,寻找安全地带休整过冬。于是,他们找到一处僻静的山坳驻扎休整,等待春暖花开时再继续西进。他们就地取材,建起畜禽围栏、搭起人住窝棚(简陋的人字形窝棚),两人一组睡在一起相互取暖、抵御风寒,就这样睡到半夜还往往被冻醒。有些兔子和小动物也被冻死了。但意外可喜的是,在山村休整期间又陆续诞生了一些幼畜。父亲还亲自破冰担水、寒夜挑灯为两只牛犊接生。

3月,当春天来到大别山北麓时,这支养精蓄锐的“动物大军”又继续启程了。路途中,他们多次遭遇拦路抢劫的土匪,大家冒着生命危险,一路巧妙周旋、涉险过关。

5月徐州会战前后,父亲他们已过了商城,于6月中旬到达潢川附近。父亲本想此时率队翻越大别山,南下直趋武汉,找中央大学武汉办事处的人员协助撤离。但当地人一再劝阻,告知山区野狼成群,恐一旦受到攻击难以抵御,所以父亲放弃了这一计划,仍旧沿着公路向信阳西进。

此时正值梅雨季节,道路泥泞难走,大家大声吆喝着艰难地驱赶着动物前行,每个人都是满身的泥水和汗水。四百米长的“动物大军”与公路上昼夜奔驰的军车、各路难民拥挤在一起,更是行动缓慢,举步维艰……

突然间,天空中响起阵阵刺耳的轰鸣声,一群日军轰炸机在空中投下炸弹,并向人阵俯冲扫射。此时,公路上血肉横飞,喊叫声、哭泣声一片。

“动物大军”的牲畜受到惊吓,四处逃散,大家奋力追赶。轰炸中,有一名员工被炸身亡,死时手里还紧紧抓住牛的缰绳。看见倒在血泊中的职工、死去的那些牲畜,父亲心如刀绞,痛苦万分,禁不住流下行行热泪。

由于途中遭遇日军飞机轰炸,我父亲决定改变行军路线。宁愿绕行多吃苦爬高山、走崎岖乡间小道,也要保护好教职员工和这些珍贵牲畜!

(未完待续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