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爱

期次:第704期    作者:张儒学   查看:99

父亲老了,头发和胡子白了,仍显得很精神。

老屋在一个山坡下,离公路不算远,从家里几分钟就能去到公路上,这老屋仿佛与世隔绝,显得十分宁静。只有屋前的竹子树木,在微风中摇曳时发出轻微的响声,让老屋有了一些生气。虽然父亲的耳有些背了,但这些声音他还是听得很真切,就像在听一些熟悉的乡间俚语,让他时而发呆,时而发笑。

父亲年纪大了,不再种地,但他还是时不时去田地边走走,看看庄稼的长势,听听田里秧苗的拔节声。有时,看见地里有杂草,他便走去拔掉,有时看见一株菜苗被风吹倒,他也走去将其扶正,像在他自己的庄稼地里一样。也难怪,种了大半辈子庄稼,他爱这里的一山一水、一草一木。

在老屋里,父亲与他喂养的一条大黄狗和一只小花猫特别亲近。父亲走到哪儿,大黄狗就跟到哪儿,总是摇着尾巴逗父亲开心。父亲坐在屋里休息时,大黄狗就懂事地守在屋外,生怕有陌生人走进来,惊吓到父亲。而小花猫却像一个顽皮的小孩,在屋里跳来跳去,时而爬到父亲身上,弄得父亲又疼爱又生气。这两个小家伙的存在,让父亲不再孤独。

更多的时候,父亲就在堂屋里的椅子上静静地坐着,晴天看着外面暖暖的阳光,雨天听着滴嗒的雨声,这成了他特有的一种生活方式。也许他在心里算着,还有多久到“五一节”或“国庆节”,在城里工作的我们,是不是又要回家了;或者他在等待着我们的电话,哪怕电话里除了问个好,没有别的内容,他还是盼望着,哪怕每次都只是重复那句:“爸,你在家好么?”可他觉得这句话很甜。

记忆中,父亲总是忙碌和节俭。他在自己身上从不乱花钱,对吃穿从不挑拣,不管母亲弄什么饭,有菜无菜他都从不说什么。长大后,我们有了心事常常会和母亲讲,父亲一般都静静地坐在不远处,有时候还闭着眼睛,像什么都不知道,更像什么都明白一样。

我在县城工作后,父亲也时常来县城看我,可他总是上午来下午就回去,谁都劝不住。每次他都会给我背些他地里种的青菜、土豆、红薯等,可他走时却啥也不要。每次我送他去汽车站等车时,我会仔细问父亲身上是否有零钱,还叮嘱他车到镇上后,一定要坐中巴车到村口,可他每次在镇上下车后为了节省钱,都要走十多里路回家。如今,父亲很少来县城了,说他行走没以前方便,只有我抽空回去看他了。

每次我回乡下老家,父亲似乎早知道我要回来似的,把屋里扫得干干净净,被子也重新换上,像迎接客人一样。我一到家,父亲就去灶屋里给我弄吃的,哪怕我还没饿。父亲则坐在桌边笑呵呵地看着我吃,仿佛我只有大口大口地吃,才能让父亲高兴,才是对父亲最好的报答。

一直以来,我都只顾汲取父亲的关爱,却从来不曾想到父亲会老。有时,工作一不顺心,就回家找父亲诉说;生活不如意,也回家找父亲抱怨;就连小两口吵架拌嘴的小事,也会回家肆无忌惮地折腾父亲一番……习惯了汲取这样的一种爱,习惯了在一份醇厚的爱里静静地被滋养,却忽视了时光早已将父亲的健壮身躯压弯,岁月已将一抹苍老刻于父亲的额间。

父亲喜欢坐下来和我不停地说话,言语间充满了慈爱。有很多细微的日常小事,如果不是刻意回忆,都很难让人留意。然而,当我一一回顾那些细节时,就发现将那些小事串联起来的,是隽永流长的爱。